新聞回放
  連恩青刺死醫生
  25日上午,浙江溫嶺市第一人民醫院,3名醫生被一男子捅傷,其中耳鼻咽喉科主任醫師王某某死亡,另外兩人還在搶救中。據查,犯罪嫌疑人連恩青,溫嶺市箬橫鎮浦嶴村人,33歲,此前為該院患者,其對之前在該院做的微創手術結果持有異議。
  成都商報記者 劉木木 發自浙江溫嶺
  19張就診卡、25個病歷本、數十張CT片———從去年3月到今年10月25日,33歲的連恩青一直在做一件事:求醫。
  沒有任何一份醫學報告能說服連恩青沒病。他認為,溫嶺、台州、杭州、上海所有的醫院串通一氣,拒絕為他再次做手術。這一年多來,他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我有病。
  人物素描
  只悶頭做事
  村裡沒幾個人認識他
  25日上午,張秀蓮(化名)接到鄰居通知,趕到溫嶺市箬橫鎮浦嶴村的家時,發現家中已空無一人。她的兒子,33歲的連恩青,不知什麼時候離開家門,在10餘公裡外的溫嶺市第一人民醫院,殺死了一名醫生。
  此時,人們才註意到連恩青那簡陋卧室的斑駁牆面上讓人不寒而慄的七個字:“王雲傑 林海勇 死”。
  25日,溫嶺市第一人民醫院耳鼻咽喉科主任醫師王雲傑在自己辦公的地方被連恩青用尖刀猛烈攻擊刺死。目擊者說,連恩青當日穿棕色夾克,手提一袋CT片出入,行凶時出手凶狠無情。
  連恩青初中畢業,曾在箬橫鎮的一家私人麻將製造作坊打工,他有時負責鋸木,有時負責做包裝。妹妹連巧說,他“每個程序都略懂一二”。
  連恩青有過一個女友,因家窮,沒談攏。此後連恩青常過一個人的日子,他的三叔連德林說,村子里“沒幾個人認識他”。
  連恩青鮮有應酬,連堂弟也不太和他說話。年關時,舊時朋友會和他相聚,正月後又各奔東西,彼此不再聯絡。連恩青的心裡話一般只與兩個人說,一人是妹妹連巧,一個是三叔連德林。在連巧看來,連恩青雖自閉,但“忠厚、老實、守本分”,但也談不上“老實到傻瓜一樣的地步”,此外,連恩青“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只悶頭做事”。
  連恩青不是“一天到晚都在樓上”,有時也會和鄰居說說笑笑。他不抱怨生活單調、枯燥,卻也很少進城逛街。偶爾過節或者吃喜酒,他也會買套新衣服。
  他很節儉,對母親卻很孝順,下班後會帶點水果、菜,也會親自做飯給母親吃。
  他用化名找不同醫生看病
  求醫歷程
  ■連恩青僅在溫嶺市第一人民院醫院就拍了10幾張CT。
  ■他又去了台州市的數家大醫院。
  ■後來,妹妹陪他到杭州浙江省第一人民院,醫生說不需要做手術。
  ■8月,妹妹陪連恩青去上海復旦大學附屬眼耳鼻喉科醫院,掛了專家門診。
  ■10月24日,他去台州市椒江醫院為自己拍了最後一張CT,至此,他已經拍了數十張CT。
  曾給醫生下跪
  醫生反覆說沒問題
  去年3月,連恩青感覺呼吸有障礙。溫嶺市第一人民醫院耳鼻咽喉科的診斷結果是:鼻中隔偏曲和鼻竇炎。花了5千多元,連恩青做了手術,住院約10天。為他做手術的醫生姓蔡。蔡醫生從業16載,在他看來,鼻中隔偏曲的手術很簡單,不會出差錯。
  曾給醫生下跪
  他認為手術有問題
  陪連恩青做手術的,正是母親張秀蓮。張秀蓮記得,連恩青被推出手術室那天,就問醫生:“為什麼一點效果都沒有?”張秀蓮稱,當時醫生告訴他,手術後有個康復期,要一段時間才有效果。
  出院後,連恩青回家休養。蔡醫生曾提醒他術後要按時複查。後來他感覺呼吸越來越不順暢,去年12月,他第一次到溫嶺市第一人民醫院複查,給他檢查的還是蔡醫生。蔡醫生髮現,鼻子是正常的。連恩青不信,去做了CT,CT顯示鼻子依舊正常,他還是不相信。他認為手術有問題。
  此後連恩青大概找過蔡醫生四五次。張秀蓮說,連恩青曾跪過兩次,有時張秀蓮也要跪,連恩青就對媽媽說:“你年紀比醫生大,不需要跪。”
  “有一次他跪在我的面前,當時我特別難受。一切檢查都顯示他鼻子沒問題,但他還讓我給他繼續治療,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建議他去大醫院看看。”蔡醫生接受媒體採訪時回憶。
  醫生反覆說沒問題
  他認為“他們看不起我”
  連恩青不相信蔡醫生,於是他找了更多的醫生,拍了更多的CT。醫生不堪其擾,有一次,一名醫生說,看病的錢可以還給他,“這更加激起他的幻覺,認為醫生沒有儘力。”連巧稱。
  有一天,他向三叔連德林談起自己的苦悶:“我一個人去,他們都不理我,將我看成小年輕和鄉下人。”今年3、4月份,連德林和連恩青一起來到溫嶺市第一人民醫院醫務部。醫務部的工作人員將連德林單獨叫到隔壁的辦公室,告訴他,連恩青的鼻子一點都沒有問題,是腦子出了問題,最好去看心理醫生。
  “我對他說,醫生說了,你心理有毛病。”連德林說,對此連恩青很生氣,“你們全家都不相信我了,叔叔你也不相信我了,那我怎麼好做人?”連德林說,後來連恩青還拿了榔頭和殺豬刀去過醫院,由於有保安監視,所幸沒出大事。
  醫生告訴他沒病,他會很憤怒。“他會說,我沒事,為什麼晚上睡不著覺,還引起頭疼、胸疼?”連巧稱,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人越來越消瘦,晚上也基本不睡覺。他身高1米72,體重不到60公斤。
  他說“醫生們串通了”
  四處求醫 溫嶺、杭州甚至上海
  為了證明自己有病,連恩青改用假名字、假地址,換不同的醫生去看病。
  連恩青僅在溫嶺市第一人民醫院就拍了10幾張CT。“他每天都去醫院,只要有時間就要去拍片子、找醫生。”連巧說。
  然而所有的結果都一樣:他沒病。
  連恩青又去了台州市的數家大醫院。有時他不拍片子,就聽醫生怎麼說。連恩青的主要要求是,希望醫生再給他做一次手術,“好讓他舒服點”。但醫生們都說,好著呢,不必要做手術。於是連恩青告訴家人,不但溫嶺市的醫生串通了,整個台州市的醫生都串通了。
  後來,妹妹陪他到杭州浙江省第一人民醫院,醫生照完片子說,不需要做手術。連恩青於是對妹妹說:醫院肯定串聯到杭州。連恩青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怪,他砸了家裡的茶壺、地板磚、洗手間的天花板,他甚至打自己的母親。
  8月,連巧陪連恩青去上海復旦大學附屬眼耳鼻喉科醫院,掛了專家門診。醫生說,不需要做手術。第二天,他又看第二個專家醫生,醫生說,沒什麼。“他將手放在牆上,說不甘心,不甘心。”連巧說,他真不甘心,用假名字再去掛號。醫生問他,你哪裡不舒服?“我鼻子難受,呼吸不暢通,晚上睡不著覺,呼吸起來這邊(右胸)疼,我只有用塑料鉗子撐開鼻孔,呼吸才順暢。”醫生說,這很不正常,正常人不會將鼻孔撐開,呼吸也不會引起頭疼和胸疼。
  連巧說,後來他又去掛號,反反覆復,在一個星期內看了七八個醫生。有時醫生問“你哪裡人”,他就感覺不對勁。說不到幾句話,他就跑出診室,問妹妹:“醫生為什麼問我哪裡人,他是不是知道我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他幻想,醫生知道自己做過手術,肯定串通起來了。有一次,他無緣無故去問醫院服務台的護士小姐,醫院和醫院之間是不是聯網?護士告訴他,是有聯網。他回來後,對連巧說,醫院和醫院肯定是有串通的,而且已經串通到了上海。
  最終結論
  他患有持久的
  妄想型障礙
  連巧意識到,哥哥的腦子的確出了問題。“一個正常人,不會將那麼一大疊片子帶去,也不會向別人分析病情。”她說,那時,哥哥將幾十張CT片都帶到上海。“病人說看不懂,他說,我解釋給你們聽。”他警告其他病友,千萬不要拍這樣的片子,這樣的片子,有毛病都拍成了沒毛病。
  那一段時間,連巧每天都待在醫院里,她跑上跑下,受盡折騰,幾近崩潰。“他認為自己的病誤診吃不下飯,我被他氣得吃不下飯。”
  連巧沒辦法,只好向家人求助。連巧的堂叔連友國和兩個堂弟連佩勇、連勇健趕到上海,8月10日,家人強行將連恩青送進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之後的一個星期四,連巧專程去上海看過一次哥哥,“那一次,他很高興,也沒提鼻子的事。”
  連恩青10月15日從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出院,醫生告訴連巧,連恩青要按時吃藥,把情緒穩定下來,但根除不掉。該中心作出的鑒定為:持久的妄想型障礙。並建議:加強康復訓練,註意生活規律,避免飲酒、濃茶及咖啡。
  在回溫嶺的動車上,連恩青再次提到了“鼻子難受”,為避免刺激,連巧假裝沒聽見。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1點多,張秀蓮給他做了碗面,他也吃完了。但他向家人說:“你們以為我住了兩個月的院,鼻子會好嗎?”
  次日,連巧忙於家事,就回了自己家。在此後的10天時間里,她一個來自娘家的電話都沒接到,還覺得是好事。她說,這一年多來她過得提心吊膽,“整天都是鼻子,每天離不開鼻子。”
  在那10天里,連恩青將自己剩下的財物大多給了母親張秀蓮。10月24日,他去台州市椒江醫院為自己拍了最後一張CT,至此,他已經拍了數十張CT。10月25日上午,連恩青在家洗了個澡,然後坐門口的班車去了溫嶺市。
  不久連巧接到了表妹的電話,“說哥在溫嶺殺了醫生”。
  她說,那一刻,她的心都涼了。
  醫患衝突惡化,後果很嚴重
  醫生帶著恐懼感上班
  易為自保而對病人過度檢查
  面對醫護人員頻頻遭遇人身安全事件,近來醫護人員紛紛在微博、微信上聲援希望公眾尊重醫生這一職業。北京宣武醫院神經外科張鴻褀主任的一封《給患者及家屬的信》在網上流傳甚廣,“作為一名從業將近20年的外科醫生,我成功救治過無數的患者,也碰到過無數讓我心寒的家屬和患者,”張主任在文中說,“最近發生的令人髮指的惡性傷醫事件讓我陷入深深的彷徨,我是不是還要繼續我的工作?! ”
  北京和睦家醫院血管外科張強醫生說,如果帶著恐懼感上班,醫生容易出於自我保護對病人過度檢查,而外科醫生遇到手術風險較大的病人,容易傾向選擇不開刀,否則萬一手術不成功,醫生遭遇人身傷害的幾率豈不是很高?
  據新聞晚報  (原標題:輾轉浙滬拍CT數十張嫌犯家屬:他想證明自己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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